作者：向左甫（中南林業科技大學林學院教授）
大傢好，我是向左甫，來自中南林業科技大學。我是野生動物行為與生態學研究的學者，主要關註的動物有金絲猴、獼猴、中華穿山甲、金錢豹等等，但是我關註得最多、研究時間最長的還是金絲猴。
全世界大概有5種金絲猴，我們國傢就有4種，這種猴子僅分佈在亞洲。
大傢不要被“金絲”這個名字誤導瞭，它們共同的特點不是金毛，而是仰鼻，鼻孔特別大、上翹，其實應該叫仰鼻猴（Rhinopithecus）。
隻有川金絲猴的毛色才是金黃色的。由於最早被發現的仰鼻猴就是川金絲猴，國人習慣性地把所有仰鼻猴都叫“金絲猴”。
川金絲猴的臉和嘴唇都是藍色的，主要分佈在四川、甘肅、陜西、湖北，現在在野外它的數量最多，大概還有25000隻。
看看滇金絲猴，它的毛色是黑白色相間的，最正確的叫法應該叫黑白仰鼻猴。它的臉是白的，還帶點紅，嘴唇是紅色的。
川金絲猴和滇金絲猴是世界上分佈海拔最高的靈長類動物——當然，人除外。
黔金絲猴的毛色就比較雜，有金黃色的、黑色的，也有褐色的，在野外看上去是灰色調比較多，所以我們經常叫它灰仰鼻猴。它的臉是藍的，嘴唇是紅的。野外分佈得非常少，僅在貴州省梵凈山，大概有個750隻的樣子。
怒江金絲猴是2010年才發現的一種金絲猴，它們全身除瞭屁股上那一點白色以外，其他基本上都是黑色的，當然還有個白胡子。它們是粉色的臉、粉色的嘴。主要分佈在高黎貢山，中緬交界的地方，在我們國傢境內大概有300隻左右。
我是從2002年讀博士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有間斷過研究中國的4種金絲猴，目前可能也是我們國傢唯一一個在野外做過4種金絲猴的學者。
在西藏看猴子
我生在農村，爺爺有一桿獵槍，還會放索套，經常抓到果子貍、林麝、黃鼠狼、狗獾等動物，因此我也對這些動物感興趣，大學就選瞭生物專業。
在我讀大學的上個世紀90年代，我們國傢正處在經濟發展的高速時期，很多原始森林就被砍掉瞭。90年代中期曾經出現一件事，就是北京的很多大學生去雲南香格裡拉做自然夏令營，阻止當地政府砍伐滇金絲猴的棲息地。當時《中國青年報》報道之後轟轟烈烈，我看到這個新聞，就對滇金絲猴有點關註。
1992年，中科院昆明動物所季維智先生成立瞭國內第一個保護生物中心，當時正在做滇金絲猴的研究，我就想考研究生考到那去。
2000年的時候我終於考上去瞭，師從馬世來老師。馬世來老師是1949年以後第一個在野外發現滇金絲猴存在的人。他是一個經驗非常豐富的“獵人”，帶我在雲南省的很多邊境上走瞭一大圈，告訴我瞭很多野外生存經驗，但是就是不帶我去研究金絲猴，因為他當時手頭的項目不做金絲猴。
當時我們中心正在開展滇金絲猴全域種群的行為生態學研究，已經完成瞭滇金絲猴在雲南分佈區的南部、中部和北部，就剩下最難啃的骨頭——最北部的西藏種群研究還沒有開展。
2002年11月的一天，我被項目負責人趙其昆老師叫到他的辦公室，問我願不願去西藏研究滇金絲猴。我高興得不得瞭，說去，馬上就去！
就這樣，我到昆明動物園去看瞭兩三天滇金絲猴，熟悉它們的外貌、叫聲以後，就打著兩個軍用背包、帶上馬老師給我的防寒狗皮墊，向西藏出發。先坐臥鋪大巴，然後換小巴車、坐拖拉機，最後再雇馬幫，歷時6天終於到達瞭芒康縣曲孜卡鄉小昌都村。
這個村莊最上面一個小木屋，就到瞭我的研究地方。
剛開始，我每天天不亮就從小木屋出發，跟藏族向導一起上山去找猴子，找著猴子之後就架起望遠鏡，觀察記錄。
等到晚上猴子進瞭過夜地開始休息後，我和向導就回來，第二天天不亮又要去。因為這個山太大瞭，如果不去早點的話，猴子離開過夜地走得很快，翻一個山就找不著瞭。
後來，我覺得把體力浪費在路上不劃算，於是我們就把睡袋、食物都搬上高山牧場，在海拔4200以上的地方過夜，這樣就比較容易跟上猴群。
我最長的一次是連續跟蹤猴群61天，一天都沒有斷，這個是當時野外跟蹤金絲猴的最長記錄。回來跟我的同行、老師一講，大傢都不敢相信。
通過兩年多的研究，我發現小昌都滇金絲猴大概有75%的食物是松蘿。
各種各樣的松蘿，什麼短松蘿、長松蘿、黑松蘿、紅松蘿，還有叫做白雪茶的，它都吃。
以前的研究都說，滇金絲猴離開松蘿就活不瞭，實際上我的研究發現其實小昌都滇金絲猴更喜歡吃的是樹葉、果實、蟲子。特別是在春天，它們記得整個20多平方公裡的傢域，哪個地方有哪幾棵闊葉樹，總是能找到春天的第一縷嫩葉。
到秋天的時候就總是沿著川滇高山櫟林的邊緣活動，吃川滇高山櫟的果實。
到瞭冬天，特別是大雪覆蓋瞭松樹樹枝、松針之間的短松蘿都找不著的時候，猴子們就隻好去瀾滄江邊，像牛羊一樣吃地上的幹草、啃樹皮。
我經常調侃說，做金絲猴也要做南邊的，冬天至少還有竹葉子吃。
在我研究之前，滇金絲猴的出生季節一直是個謎，因為我們一般出去找滇金絲猴都是天氣比較好的五六月份，小猴子已經比較大瞭。所以2005年年初我就冒著藏東南多年不遇的大雪，在野外工作瞭近3個月，
終於把滇金絲猴的出生季節弄清楚瞭。
▲ 雪中的滇金絲猴
滇金絲猴的出生季節集中在2月下旬到3月，而這個時間剛好是小昌都這個地方的溫度剛剛從最低點開始回暖的時候。為什麼是這個時候呢？
因為金絲猴要過寒冷的冬天，必須發育得好一點，所以它盡量地往前生，出生3個月、可以自己開口吃食物的時候，到6月份時就有豐富的樹葉子可以吃。即使這樣，我們在野外觀察當中，一個冬天還是有大概一半的小猴子都會凍死掉。這樣的出生季節就是金絲猴對嚴酷環境的一種適應性。
我還發現滇金絲猴的雄猴會照顧小猴。最主要的照料形式是，當好幾個小猴子在一起玩，一個雄猴子在旁邊看著，就像開瞭一個幼兒園。
我做瞭詳細的觀察之後，發現雄猴子大概提供瞭全年17%的照料時間，雌猴子就會利用這個時間出去覓食。
這是非常罕見的，全世界有500多種靈長類，大概隻有5%的種類的雄性會照料小猴。所以我覺得滇金絲猴雄猴子還不錯，但是這個認知沒有幾個月就坍塌瞭。
2005年3月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樣看猴子，觀察完以後我把望遠鏡對著一個灌木叢上，大概有兩三隻小猴子在那玩耍，一隻雄猴坐在旁邊的樹上，旁邊還有幾個雌猴在吃東西，畫面非常溫馨。突然那個雄猴子一下跳下來，把其中一隻小猴子給咬死掉瞭。
當天晚上我一個晚上沒睡好覺。既然雄猴會主動照料嬰猴，為什麼會殺嬰？在何種情況下殺嬰？殺的是誰的孩子？
因為西藏地形太復雜，根本靠近不瞭猴群，那個群體的200多隻猴子，我沒有辦法做個體識別，所以無法回答。直到我後來在神農架觀察川金絲猴的時候，才把這個問題解決。
金絲猴社會中的競爭與合作
我們知道靈長類動物的社會組織主要有這麼四種：一雄一雌、一雌多雄、一雄多雌和多雄多雌。
這些靈長類動物都有固定的傢域，所有的成員都會保衛這個領域。一個群體內的個體數量不大，最多也就50隻。
金絲猴特別怪，它又沒有固定的傢域，群體又非常大，社會關系非常復雜。
這種社會組織有兩種基本的社會單元。一種是由一雄多雌和它們的孩子組成的，為瞭方便稱謂，把它叫做“傢庭”；另一種是沒有配偶的雄猴組成的全雄群，又叫“光棍群”。幾個這樣的“傢庭”和一個“光棍群”組成一個小群，幾個小群再形成一個大群。這種社會結構叫做重層社會。
大群和大群之間沒有明顯的傢域界限，不需要去守衛。這個大群在遊蕩的過程中，隨時都有傢庭可以離開，也隨時有傢庭可以加入。有時一個大群內的個體可以達到五六百隻，常見的是150隻左右。在這樣的大群裡面，雌性、雄性會在不同的社會單元之間遷來遷去，所以它們的關系非常復雜。
2006年1月，神農架國傢級自然保護區投食招引瞭26隻川金絲猴，做生態旅遊，給我們提供瞭近距離接觸金絲猴的條件，於是我們從2008年起開始在神農架研究川金絲猴的社會行為。
首先，我們根據每隻猴子的特征來進行個體識別、給它們命名。比如這隻猴子打架把一隻耳朵打壞瞭，我們就取名叫豁耳朵。
你看這隻猴子有隻眼睛是白內障，然後這兩隻雌猴頭上的顏色不一樣。
我們也收集它們的糞便，或者拔點毛，做親子鑒定，建立瞭譜系，再進行行為的觀察。
經過十幾年的觀察記錄，我們發現傢庭之間、傢庭之內個體的關系，是通過相互理毛。你看像這一傢，它一開始分成兩幫在理，理著理著大傢最後都理到一起去瞭。
這個相互理毛是建立和維持它們社會關系的一種非常好的手段，就像我們人類社會，女性朋友經常一起逛個街，男性朋友出去喝個酒、吹個牛。
金絲猴社會還有等級，特別是“光棍群”內的等級更加明顯。
如下圖所示，這是一個“光棍群”，最右邊這個個體是老大，它旁邊依次是老三、老二、老么。
拍這個錄像的前幾天，老三和老大的關系改善瞭，經常在一起，所以老三和老大靠得比較緊。這是老三主動挑事，它想驗證一下老大今天到底支不支持我，就主動把老二打瞭一下。
然後老二就憤怒：你為什麼打我？老大跟老三同時盯著老二。
老二覺得沒有意思，知道不行瞭，地位不穩固瞭，就隻好跑另外一邊去。
當老二跑另外一邊去，老么覺得不妙，就跑瞭。
跟我們人類社會一樣，比如說我在單位上受瞭氣，我回去可能把孩子罵一頓、跟老婆生個氣，猴子社會也有這種轉嫁行為，受瞭氣之後找個地方出氣。所以這個猴子聰明趕快就跑瞭，免得挨打。回頭再看看這個你就覺得有意思瞭。
雄性競爭
我們知道，金絲猴社會的基本組成單元是一雄多雌，一個雄的有好多個配偶，很多雄猴子就沒有配偶，它們組成的“光棍群”就會想辦法找繁殖的機會。
第一，它會挑選那些雄猴與雌猴關系不太好的傢庭，尋找機會直接替代傢長，把那個傢長給打敗，獲得一些它的配偶。你看它犬牙非常厲害，一口就可能把這個手臂咬很大個洞。
另外，它偷偷地跟著這個大群走，偷偷跟雌猴子交配。或者光棍群的雄猴會吸引雌猴過來組建新的傢庭。可能有些外貌特征對雌猴是有吸引力的，我們有些研究，結論還不完全明確。
雄性合作
當“傢長”的雄猴們，也會臨時聯合起來巡邏，驅趕“光棍猴”。
我們觀察發現，雄性的這種聯合和交配季節剛好是相配的，雌性容易受孕的季節，雄性聯合的次數特別多。
雄猴殺嬰
成功取代“傢長”的雄猴希望盡快獲得繁殖機會，但是如果這個傢庭有沒有斷奶的小猴子，雌猴子是不會排卵的。金絲猴基本上是兩年繁殖一次，雄猴就不得不等待一年，對於平均任期3年左右的雄猴來說，等待時間過長是不劃算的。為瞭促使雌猴盡快進入繁殖期，雄猴取代成功後，都有殺害前任未斷奶嬰猴的沖動。
我們從2006年到2021年，看到瞭17次主雄替代，涉及到34隻嬰猴，其中有6隻被新傢長咬死掉瞭，親子鑒定發現這些受害嬰猴與新傢長都沒有親緣關系。
比較一下白頭葉猴和喜山葉猴，它們的主雄被替換以後，有80%甚至100%沒斷奶的小猴都會被咬死，但是我們觀察的川金絲猴隻有17%左右（34個中的6個）。這是為什麼？
雌猴抵禦殺嬰的策略
我們的研究發現，雌猴防禦殺嬰策略太多瞭。
首先，它會跟單身漢群的雄猴交配。萬一單身漢群的雄猴做瞭傢長，你看這可能是你自己的孩子，你還會咬死嗎。它還可能去隔壁那傢的傢長也交配一下，萬一新傢長要咬死我的孩子，我就帶著我的小猴去隔壁那一傢。
我們的觀察到的317次群外交配行為，有309次是與其他傢庭的主雄交配，僅有8次是與“光棍”群的交配，但是這8次的“光棍”都沒成為新傢長。
我們發現雌猴真的知道它自己什麼時候排卵，因為隻有1%左右的群外交配的現象，但卻產生瞭大概5%的“非婚生子女”，這非常高。
第二個是雌性聯合。傢庭內所有的雌猴一起來共同對付這個新傢長，你要咬死我們的孩子，我們大傢一起你就咬不瞭瞭。嬰猴受到攻擊或者是被殺死的傢庭裡，成年雌猴確實是比較少的，就像這個圖顯示的。
萬一新傢長要咬的話，雌猴可以帶著小猴子離傢出走。去找“娘傢人”，它的姐姐、媽媽所在的傢庭，或者找“隔壁老王”，或者跟它的前任一起去過，也可能幾個雌性同伴共同出走，導致新傢長的傢庭成員銳減，甚至傢庭瓦解。
攻擊還是容忍？
面對雌猴對殺嬰的抵禦，雄猴也有不同的策略。新任傢長常常會根據傢庭內雌猴的數量，采取攻擊或者容忍嬰猴兩種不同的策略。
如果傢裡的成年雌猴成員比較多，雄性就采取容忍的態度。我們觀察的34隻嬰猴中，14隻就是被容忍而活下來瞭。
那麼你們就要問瞭，雄猴不能馬上繁殖，它不虧嗎？實際上不會虧的。如果它采取容忍的態度，它的任期就好長。一個傢長的任期一般是3年左右，而容忍的傢長有的時候達5年以上。
如果傢裡的雌性比較少的話，新傢長可能就采取攻擊的策略，而且往往是一招斃命的那種攻擊。6個被咬死的嬰猴中，有4個就是一口咬死掉瞭，有2個第一次沒有咬死，後面又被咬死瞭。
攻擊與否也可能跟雄猴的性格有關，有些雄性個體可能性格暴躁。我們曾觀察到一隻雄猴第一次替換前任雄猴，由於攻擊嬰猴失敗，雌猴全部離他而去，導致傢庭分崩離析。第二次當上傢長後，他照樣攻擊，盡管一招斃命，殺死一個嬰猴，卻導致該傢庭裡另外一隻雌性也帶著嬰猴遷移。
雌性聯盟
雌性為什麼經常有同伴一起，大傢可以看下圖。
有一隻雌猴主動攻擊另一隻雌猴：
發起攻擊的雌猴後面站著它的兩個女伴，被打的那個雌猴，它的朋友不在旁邊。它被打以後，它的女伴就過來幫忙來瞭。但是因為對方有三個，它隻有兩個，打不贏。發起攻擊的雌猴就一直不理被打的那個。
然後雄性傢長過來瞭，打人的雌猴就抱瞭一下被打的雌猴。抱一下就相當於我們人類社會的“對不起”，向你認個錯，和解瞭。
被打雌猴的女伴還把打人的雌猴拍瞭一下：誰讓你剛才打人的。
川金絲猴有奶媽
雌猴之間不光是在打架、理毛時互相幫忙，還有相互照顧小孩。我們經常會看一隻雌猴抱著兩隻小猴：
川金絲猴集中在很短的時間內出生，小猴子發育階段差不多，我們也認不出來這兩隻小猴子到底是不是這隻雌猴的孩子，或者哪一隻是哪一隻不是，所以我們看到這個現象之後就沒有管它。
直到有一天，我們看到一隻雌猴同時給兩隻嬰猴喂奶，我們就意識到不對，可能是奶媽，我就安排瞭我們的學生去做瞭這個研究工作。
做瞭5年以後發現，87%的小猴子都有“奶媽”。奶媽可能與嬰猴有親緣關系，它的母親可能同樣也是“奶媽”，是一種互利合作模式。從小猴子出生第三天開始，它就有可能從奶媽那喝到奶，到瞭第三個月左右，奶媽現象就沒有瞭。
有奶媽的嬰猴存活率非常高。在40隻被“奶媽”喂養過嬰猴中，有34隻渡過瞭寒冷的冬季，在6隻沒有“奶媽”的嬰猴中，隻有2隻熬過瞭嚴寒。
奶媽可能是給它提供瞭能量，也可能是提供瞭免疫的物質或者改變瞭它腸道的菌群，促進瞭它的營養消化吸收。
保護金絲猴
這就是我們做的一些行為學的研究。我們的工作即使沒有高大上的文章，但也創新瞭人類對金絲猴的認知，對金絲猴的保護也有一些作用。
川金絲猴：改善參觀時間
湖北神農架大龍潭做金絲猴的生態旅遊，很多遊客在野外去看猴子，對這個猴子就會有影響，猴子就活得不好。因為金絲猴是吃植物的，像牛羊一樣是反芻動物，吃完之後都要休息，以便消化。它們9到11點鐘是取食的高峰，然後下午2點到4點是取食的高峰，其他時間都在睡覺或者理毛。
我們就給管理局提出來，讓遊客在它活動的高峰時段來參觀，他們這樣做瞭之後，發現猴子比以前好管理，會健康一些。
滇金絲猴：緩解人猴沖突
我們在西藏小昌都的研究就發現，金絲猴喜歡砍過以後又沒有完全砍完、開瞭天窗的林子，這種林子下面長瞭很多灌叢，能提供很多的樹葉，而且它們也能在下面的木屑枯枝落葉裡面找到很多的蟲子。
當時管理局不準老百姓砍樹，即使用來建房子也不行。我們告訴管理局，還是可以的，不要皆伐，保持森林的林相就可以瞭。
後來天然林保護、生態扶貧的時候，國傢給西藏保護區投瞭很多的資金。當時政府就說要把我研究的那一群猴子附近那個村莊，大概600多戶人全部搬走，搬到下面瀾滄江邊去。當時村裡面就炸鍋瞭，有很多人想不通，說猴子討死厭，猴子來瞭，我們連住都住不瞭瞭。
我當時也在那，就跟他們講，猴子喜歡人部分砍過的森林，也能忍受人類的存在，可以少搬點，願意搬的就搬。所以最後就搬瞭200多戶。現在搬下去的那些人很高興，沒搬下去的人也高興。
黔金絲猴：阻止修路
黔金絲猴隻分佈在貴州梵凈山自然保護區，這個保護區在江口、印江和松桃三個縣交界處，三個縣都有進山的路。
我們在梵凈山北部發現瞭一個黔金絲猴活動的核心區域，四五百隻猴子基本上全年都在這裡活動。這個區域裡有一條登山小路，當時2007年正值旅遊開發時期，松桃縣就計劃擴建這條小路，開辟戶外活動徒步步道。我們把研究結果向梵凈山管理局反映後，他們拒絕瞭當地政府的計劃。
現在，梵凈山保護區東南邊從江口進山的道路上修建索道、西北邊從印江進山的道路被擴展做瞭步行遊道，隻有從北部松桃方向沒有修進山的道路。
現在黔金絲猴有800隻左右，就得益於最北邊的這一塊地方，要不然我們的猴子就沒瞭。
怒江金絲猴：防止猴群出國
我們團隊從2013年研究怒江金絲猴，這群金絲猴經常出國跑到緬甸去。有一次我們在那的時候，發現猴子過去那幾天，對面有槍聲響。我們就讓村裡的老百姓幫我們去問問，因為邊民都是互相聯通的，對面的緬甸比較窮，他們的移動電話都是我們的。然後就給我發瞭這張圖，一隻被緬甸獵人獵殺的怒江金絲猴。
原來我們研究的這十來年，這一群猴子一直是見到人就跑，一直不能夠習慣化，原因就在這，這個猴子一出國就被獵殺。我們向瀘水管理分局提出建議，現在就有邊疆村的護林員在定點巡查，不準猴子出國。這群猴子從2021年開始就不出國瞭，我們想以後會慢慢地會好一些。
所以我們做這些工作實際上也能提供一些基礎的保護，謝謝大傢！